梅
秋风吹落最后一片黄叶,连耐得清寒的菊也消失了最后一缕芬芳。触目皆是阴冷的灰暗,心情也因之单调沉闷。忽一日,远远望见一抹淡淡的鹅黄,眼眸兀的明亮生动起来。漠漠的心田竟也生出暖润的喜悦。再往近一些,一股幽香如丝如缕漫不经心的沁入肺腑。花不醉人人自醉,呆呆的望梅品梅,全然忘记寒风刺骨。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对梅最传神的写照,也是爱梅雅士林和靖先生用生命吟哦的千古绝句。梅鹤姻缘,妻梅子鹤,每每读来,仍是口角生香。我等凡人,没能有绕屋种梅三百株的奢望,连一株都没地方栽种。因为爱,每到冬天,从梅花上市的第一天开始,隔上10天总会买来一束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清供于案几条头,任馥郁充盈斗室。可惜离了根的梅花再多的水,再多的眷顾都难以留住芳魂,至多10天,看着花儿渐渐枯萎,心里多少有几分自责和不安。心爱之物,总是希望能据为己有。就这么矛盾的自私让梅伴着我,温暖着我。如果没有梅,那一个个漫长的冬季该是怎样的萧索暗淡?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放翁笔下的梅,清高正洁,超然拔俗。不知为什么,读放翁的卜算子,眼前总是会出现江姐的形象,美丽孤傲,大义凛然。一袭阴丹士林旗袍,一条大红的围巾,在红梅礼赞的乐曲声中,缓缓走来。
唐诗宋词咏梅多有佳品,能博得众多文人墨客的青睐绝非源于梅的姿容。比起桃花牡丹,梅花显然少了一份灼灼之华,甚至于有些清瘦平凡,想来还是傲雪斗霜的气节,幽远绵长的清香独领风骚,冠为花魁。
泼洒在宣纸上的红梅,连同曲折的枝棵,映衬着晶莹的白雪,相得益彰。美的雅致,美的高洁,这时的红没有丝毫的俗气,更像少女粉脸上濡染的胭脂,娇羞甜美。红梅映雪,无论悬于中堂上,还是挂在书房里,都会平添几分馨香和高雅。几枝随意横斜于画纸上的红梅,枝头点缀着三五只喜鹊,却又有了一份凡俗的热闹和喜庆,年画年画,过年的画。年就在喜鹊闹梅的热闹氛围里悄悄来临。记得越剧梁祝里有段唱词: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喜鹊对打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梅不知不觉中渲染了一些喜庆的况味。京剧锁麟囊里的丫环梅香,激流三部曲中的表姐梅,雅俗各异,倒也各有韵致。
梅就是梅,无论在孤寂的驿外断桥,还是贫寒的小院墙角,抑或轩昂的朱门亭苑,梅依然故我,傲然吐蕊,绽放芳香。冰天雪地里,梅昂然而又低回,静静的点染着冬天。少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夺人气势,多了俏也不争春的自在从容。等到春江水暖,红杏枝头春意闹,梅谢尽芳华,悄然化作尘泥,无声无息的融入大地的怀抱。若是以花喻人,梅当属那种貌不惊人,锦心蕙质,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随遇而安,坚贞坚强的女子吧!
我之爱梅,源于三十多年前的一个除夕。一串响亮的哭声啼开后院数枝腊梅,一股清香和一曲欢快的旋律缠绵交织,飞翔在我母亲的房间里。父母会心一笑,为我取名梅儿。感谢父母赋予我生命,并赐予我这样好听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