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大海深处,追逐浪花的脚步,来柔柔的海滩上,躺着看彩霞看月亮看星星。姥姥说:“天上一颗星星,海里一个海螺”。我在海滩上听见有人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星星属于海洋还是大地?每一颗星星都眨着眼睛,仿佛在说:“我住在海洋里”。
一家人又一家人在黄昏的沙滩上散步,前面跑啊跳的是男的女的娃娃,光着她们的小脚丫,后面跟着她们的爸爸和妈妈。在海洋里有各种各样的鱼儿陪我玩耍,在沙滩上陪我玩耍的就是这些小脚丫。
大海的岸边有个人,看上去很斯文文质彬彬的,看他看大海那深邃而悠远的眼光,看得出他博学多识很有学问。我于是就想,我要等有了星星的答案才回家。我要把答案告诉天真的小鱼儿,不告诉老是说谎话骗我的大白鲨。
他把我从海滩上拾起,说要把我送给他温柔漂亮而又多愁善感的小妹妹,那是一个叫芳的女孩。可能回不去大海了,我想念遥远的远方……大海的深处梦的深处,想念珊瑚床的家。可是只有他知道星星属于海洋还是大地。
我随他来到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小山村,那里到处都是高高的大山,那里的路通向山外更像通往天堂,他的家在天边。他的家在天外!他像很多人那样,为了给妹妹捎生日礼物,因为一首《相思风雨中》的歌去了遥远的海边,去寻找心中的海螺。在千千万万海螺中遇见我,他把这种巧合叫做——“缘”!
我心里问:“你知道星星的家在哪里吗?”他思索了很多个狂风肆掠的雨夜,好多个嘚嘚马蹄声的黎明。每当终于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又闭上了月亮似的嘴唇。在一个天灰蒙蒙开着亮口的时分,他仿佛在梦中呢喃自语:“星星属于天空,就像海螺属于大海,就像人儿属于大地,就像鱼儿属于它们自己。”
大地像海洋一样宽广,海洋像天空一样无边,天空像人心那样神秘,他说人的心里装着天堂也揣着地狱。他把我送给她,只想让她听听大海的声音。我有点儿想哭泣,他对我说这在人间叫“命”!我只能沉默罢了,沉默着长久的沉默。
我仿佛走入他的梦境,看见他是个将军,率兵在山神庙演习。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如果再踏进寺庙我就为僧”,他因为与老道的闲言戏语出家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禅房里青灯下,我陪着蒲团上的他——敲木鱼,一声声敲黑白天一声声敲亮黑夜,不言也不语地看着破烂的佛经,默默地敲碎一个又一个日子。
我不知不觉化螺成蝶,飞进他的山村小屋。空荡荡的屋子的墙壁上还有两幅字,一幅“浮云”——“万里浮云天地外,千古霸业笑谈中”;一幅“神鹰”——“海阔无边天作案,山高极顶人为峰”。飞到天空化星星,落到地上化成雨,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流星雨”“相思雨”!
我飞进一个屋子,一个美丽的女子看着桌子上的“海螺”发愣。那不是我?她就是“芳”么?她变成雪花飘落在大地上,飘落在他的心上;她变成雪花融化在湖里,融化在他的心里。
我似乎懂得他的梦话了,大地、海洋和天空一样,星星、海螺和人一样。大地就是海洋,大山是冻僵的海浪,他是海螺我是他,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是月亮。月亮在天上,不,她在心上,一会儿圆一会儿缺,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浮云里飞一只苍鹰,海浪里开一朵芳花。我梦见自己变成蝶,飞进云的梦里,飞进花的梦里,飞进海螺的空壳里,睡在曦微的星光里。雷声滚滚,高山雪崩,我从梦中惊醒,雪浪花卷着我回大海里,我缓缓地沉入幽兰冰兰的海底!
天亮了,原来自己只是在梦里!梦中的情景是前世是今生还是来生?谁梦着谁的梦谁还说得清?像雾里的山山顶的云云里的月亮,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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