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记忆中的风景

      想去陕西，因为一个华夏，一个盛唐。幼时脑海中关于八水长安的记载实在太多。这种记载虽然经过长时间的漫漶，表层的浮华浅薄已经风化，但历史的诱惑仍然清晰的存在着，时刻提示我尽快过去，仿佛赴一场久远的约会，于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时间是今年十二月的上旬。陕西，正冷飕飕的迎接着我。也许任何一场魂牵梦绕的约会，总习惯用冰冷的方式开始。
      从重庆到达西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脚，终于踏上了这块土地。想拣一句古人的辞章抒发自己。思忖良久，终于没办法找到一句来概括，陕西的历史太漫长，漫长到围绕着它流转的河流都开始干枯；黄土高原的土地太厚重，厚重到埋葬着九五之尊的棺椁都找不到痕迹；长安的文化太霸道，至今仍然占据着华夏文化的最高峰。于是关于八百里秦川，从先秦以来就没有人敢简单的概括。
      从咸阳机场出来，进入西安市区大约四十分钟。导游在如数家珍的向我们介绍西安，介绍那个我心中的长安。我的思维顺着导游的话一直向前，从明朝开始，走向盛唐，走到秦汉，最后停留在一个叫台湾宾馆的地方。宾馆不远处是玉祥门，那个叫冯玉祥的军人，用气节占据了一座城门，成了西安最年轻的历史。最年轻的历史提示过往的游客，长安老早就变成了西安。我们双脚踩踏的土地，是西安的土地。长安，已经从盛大走向了虚无，最后以梦的方式潜伏在每一个国人的心底。已经是午夜，仿佛有打更的梆子声，非常遥远，用心聆听，估计最近也在明朝。

（一）瀑布、窑洞与古陵
      在西安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们去了壶口看瀑布。
      在华夏文明中，黄河一直是一条可以当着祖先膜拜的河流。上古炎黄部落，生息、繁衍、战争、统一都发生在它的身边。这种发生一直延续到盛唐，缠绵至明清，影响到今天。于是黄河文明纷繁复杂，枝繁叶茂。这条数千年数千里的长河，如果要一张名片，我选择壶口。看壶口瀑布，从西安出发需要坐至少5个小时的客车，还没有到黄河边上，已经有许多大气磅礴的切割。这些切割不管有多么深刻，刀刃却只是一条细小的河流。于是心里对黄河凭空多了许多虔诚，那么大一条河流，在中华民族的心里流淌了这么多年，这种切割会深刻到什么程度，可能谁都无法准确回答。站在壶口瀑布的看台上，眼睛看着瀑布的激越，耳朵听着瀑布的咆哮，脑子里想找到一些源头。属于华夏文明，属于曾经迷失的我们的源头。然而震天的怒吼声里，我根本没有能力找到什么。
      当天晚上，在延安的窑洞里，我一直被那种巨大的声音诱惑着，折磨着，睡得不是很好。第二天跌跌撞撞参观中国近代一群伟人们曾经居住过的窑洞。
      中国近代史产生的景点中，延安窑洞是应该去看看的景点。和陕西的绝大多数景点一样。延安的景点与景致无关，我们看的，是一段历史。破旧的窑洞，窑洞中曾经居住过的人，这些人给现代中国带来的变化，都在灰蒙蒙中透射出血性与刚硬。不管历史进化到什么时候，曾经在这些窑洞中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人，都称得上是大写的人。无须带着顶礼膜拜的心情参观这些窑洞，我们完全可以用一种有些挑剔有些挑衅的眼光读窑洞里的故事。故事读到一半，心由会衷升起一些敬仰。窑洞太残破了，陕北太荒凉了，但就在残破与荒凉中，几口窑洞的主人赢得了一个国家，这种赢得，不管通过什么样的手段，都挑战了个体生命的极限。这是一种激扬，一种澎湃，如黄河壶口的瀑布，经过数百里的积累，在壶口找到一个合适的喷射方式，刹那间喷射出来，的确惊天动地。
      在延安用过中餐，我们赶往下一个景点——黄帝陵。
黄帝陵位于陕西黄陵县城北1公里的桥山之巅，是一个风景和人文都非常能打动人的景区。沮水环绕，群山环抱，古柏参天。山下有大路可通山顶直至陵前。祭亭中央的高大石碑上刻有郭沫若题"黄帝陵"3个大字。祭亭后的一块石碑上书"桥山龙驭"4字。黄帝陵位于山顶正中。陵前数十米处有一高台。相传汉武帝征朔方还，在这里祭黄帝，筑台祈山，故称“汉武仙台”。 黄帝陵墓下有黄帝庙。庙门朝南，气势雄伟，门额上大书"轩辕庙"三字。庙院内的"黄帝手植柏"，相传为黄帝亲手所植，距今四千余年。被誉为世界柏树之父。平心而论，黄帝陵的风景很美。但风景一旦被历史包围，就会沦为配角。看风景人的眼睛，透过风景，走了很远很远，有时候一生都无法走回来。站在黄帝衣冠冢前，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历史掌故盘旋在我的周围，脑子里盘桓着一些能感觉到厚重却无法触碰的思绪。我感觉到开阔和沉重，这种复杂的心思让脚步迟迟不敢挪移。我怕惊断千百年来那些以拜谒的名义前来延续我们民族荣耀的先人，虽然，面对黄帝他们都是子孙。

（二）华山、华山
      第一次看到华山的明信片估计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仿佛当时在看到如此险峻的山岭时，我还问过老师，华山远不远，险不险。老师的回答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华山的风景，一直留在我少年时的脑子里。这些年去的地方比较多了，加上经常陪客人爬家乡那座名气不大却比五岳都要高了许多的梵净山。我以为华山不爬也可以，对于山，我爬得多见得多，高也罢险也罢秀也罢奇也罢。我认为都不过如此。直到车送我们到了山脚（智取华山路山脚），挡眼的峭壁才让我收起小觑的心态。眼前这壁岩石，已然全部证佐了华山奇险。
      乘缆车上山的时候，华山嘲笑了我的绣花枕头模样。脚下百米深渊让我胆颤心惊，脸色惨白，与在车上豪言壮语的我判若两人。逗得小导游直乐。到得北峰，已经看见积雪，太阳却出奇的亮。我收起高傲与胆怯，华山需要平静的去攀登。我来了，没道理用浅薄的孤傲和华山对话。由北峰上行，经苍龙岭，金锁关后。我和大部队分开了。他们要去最秀丽的西莲花峰，而我，想先去拜访长空栈道，再由南落雁峰下西莲花峰。
      同行的还有沿河县政协的秦主席，也是一个长期在山里行走的汉子。
      去过华山的人多知道，长空栈道和鹞子翻身是华山最险要的地方。我们由于时间关系无法一一拜谒，于是选择了最险要的长空栈道。走了大约半小时，长空栈道到了。看着隐隐可见的栈道和栈道下面的深渊，我心里开始打鼓，工作人员说，有雪，栈道可能比较滑一点，已经几天没人下去了。秦主席听说便决定不去。没人做伴，几天没人下的栈道。这些前提让本来就双腿微微打颤的我心里生出了更多怯意。
       然而我毕竟来了，来了就不会有退缩的理由！骨子里的倔强鼓励我下去。下去，一定要下去！
下去。我系好保险，开始向栈道走去，胆怯而虔诚的走。起步就是向下。手拉着铁链，脚踩着铁桩，站稳了，再低头找下一个可以落脚的铁桩。眼睛下面，铁桩很细，深渊好深，峭壁很直。我听得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脚自然不敢用力的踩，担心铁桩打得不牢，再说因为一些雪水，的确有些滑。下得铁桩，前面就是从图片中看过许多次的木板栈道了。脚下，除了笔直的石壁，就只有深渊，看不见底的深渊。前面到底还有多长，我不知道。喊一嗓子给自己壮胆吧。一声吼叫，竟然有几许凄厉和狰狞。紧紧抓住铁链，恐惧更加重了些。继续走，还是上去？老实说，我真没有再往前的勇气了。机械的向前迈了一步，再一步。还是走吧，千里迢迢赶来，我不希望留给自己遗憾。脚步的挪移从来没有如此谨慎，每一步都让自己感到了坚实才开始下一步的挪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都注满了力量。人生的路要是如此谨慎，我们也许都不会犯任何错误了。走了一段，心意外的平静了不少，脚步也有些矫健了。原来所谓的惊险，都是心在作怪。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在比较宽敞处拍了几张照片，栈道的尽头也隐隐可见了。虽然心情还在紧张，虽然脚步依然谨慎，虽然脚下的栈道依然步步奇险。我终于走了过来。尽头，是一块巴掌大的平地，竖有一木碑：思过崖。原来，这里是华山面壁思过的地方。思过先要经过奇险的长空栈道，经过栈道需要莫大的勇气战胜心里的魔障，过得这道心里门槛，曾经的过失自然能心平气和的反思和面对了。站在碑前，我为此叫绝！
      思过崖并无第二条路回去。我必须得原路返回。
      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以为有其他路可以绕上崖顶。但的确没有。看着前面刚刚走过来的路，心里一阵虚软，手脚如武松打死老虎一样再也没有力气了。然而毕竟还得回去，这种考验真的很残酷，人，在刚刚经历了一次艰苦的历程后心会变得很脆弱，我在这样的脆弱状态下，依然走了回来。爬上山崖解开保险的时候，再疲倦的灵魂也残留着一声呐喊：我回来了。这声呐喊，虎虎生威。
      歇了一会，我们开始朝华山最高峰落雁峰爬。华山的必经路，除了上山的一些地方比较险外，其余的其实非常好走。就这样我们很容易就到了峰顶，峰顶视野十分开阔，远处秦岭蜿蜒，近处是东西诸峰。太阳已经西沉，离约定下山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匆匆向计划观看的莲花峰跑去。莲花峰就是我幼年曾经看到的那张明信片上的风景。秀丽竣逸，和其他山峰自是不同。
      下山的时候，又经过苍龙岭。我们团队的许多人都被这个状如刀背的山脊给拦在了山下。我虽然并不惧怕，但毕竟上得很小心。这次却不同，我走得大方而稳健。也许从长空栈道走过是人们，都会有相同的稳健。
      华山上有许多石刻。由于时间关系，没有来得及细看，有些遗憾。也罢，至少给我留了个再上华山的理由
（待续）

诚如五零君所说，长安的历史太厚重，长安的文化太博大，长安的底蕴太深厚，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根在长安，盛在长安，长安，那是无数华夏子孙的一个梦。秦时明月汉时关，大唐的盛世繁华，所有的所有，甚至是让人望而却步，让人不敢去写，而只能沉默到不语。那个长安，历来是我最向往的梦，却因为如此，反而怯了，不敢走进，生怕，当面对时，却难以找出一句诗，一个词，来表述。

十九哥用诗的思维写散文，腾挪跳跃，收放自如，激赏！诚如姐姐所说，近乡情怯。我脑子里的西安，基本上让兵马俑占据。

谢谢如丝和十三的阅读。
其实每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所在，真的最好不要走进，远远的思念着。走进了，也许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人生的许多关于美好的渴望，只能保持一定距离的观望！

人生的许多关于美好的渴望，只能保持一定距离的观望！
昨天晚上看见这两句，就甚有同感，只没来得及说什么。
关于风物，关于人情，都算是如此吧。
我这许多年一直对西湖念念不忘的，连朋友都说，我有西湖情结，结果待到我去了，脑子晕晕的，人也晕晕的，竟是惊住一般，什么也没有了。她的历史，她的文化太深厚，多的数不过来，她的风景太美，太多，初初相见，竟承受不起了。
而人之相知，大概也是如此距离的观望最美。永远不要走进，那么你永远拥有心中最美好的向往。

而人之相知，大概也是如此距离的观望最美。永远不要走进，那么你永远拥有心中最美好的向往。

顽石帮我省下差旅费，我想，我去了，领悟可能也就这些。如丝的话又让我沉思。历史有时候沉重得不能负荷，当下也会成为历史，奈何？距离产生美，起码看不到当下的疮痍......

石头的游记写得那么好，干脆直接叫“石头记”了。哈哈！

怎么没下文了？

中国便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是厚重的文化之旅,

而自然,天真地醇,又总是给予我们最平实的精神沐浴....

顽石遭一大难，几乎香消命陨补了天，欣喜已经无碍，差点给他吓死，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