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欣利 新手上路
存欣利 发表于 2012-12-1 04:52:38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自幼生长于科尔沁草原,不曾谙悉江南的美景,却也在孩提时就耳熟能详这首古词了。艳阳下烈火般耀眼的鲜花,春光中湛蓝澄澈的江水,更有那厚重的文化底蕴,一直牢牢地吸引着我。惜乎前半生为“稻粱谋”所迫,后又不幸患了脑梗,“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文武独蹉跎”,积久的夙愿,今年才得以实现。
  高考之前,校办打来电话,问我是否参加高三学年的假期旅游,随即又传来校长的例外批复,同意妻子随团前往,为的是方便照顾我。
  6月11日清晨,南航空客CZ6373次航班载着我的满怀憧憬,飞向上海浦东。
  一、溪口,入声字之“介”
  午餐后,乘大巴车去奉化溪口参观蒋氏故居,途经钱塘江跨海大桥,大桥全长三十六公里,约二十分钟的车程,桥体呈“S”形,赤橙黄绿青蓝紫,宛如一线彩虹,直通遥远的天际,回眸而望,充溢视野的,是汇入东海的钱塘江水,但见其烟波浩渺,怒涛滚涌,猛浪若奔。霎时,咏叹钱塘大潮的诗句汩汩滔滔地奔赴心头,其中最具特色的,还是宋人周密《观潮》中的形象笔触:“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
  蒋氏故居位于奉化溪口境内,其小洋房前临著名的剡溪,令人联想到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有关描述:“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正是夕阳衔山时节,我与妻子伫立在那一泓碧水边,而今,“谢公宿处”已不得见,耳边空余谪仙诗人的稀世大音;“古猿清啼”亦杳不可闻,但见嘴叼香烟,弓腰驼背的老年男子、浣洗衣物的健壮妇人、击水嬉戏的半大孩子们,在婆娑树影间欢快地应答着。
  蒋氏故居是群体建筑,气势恢宏,虽经凄风苦雨的冲刷却风采依旧,引得无数游人前来观赏。在今天的游客中,已很少有人记起蒋介石当年那个不雅的称号了,可是当天不知出于怎样的语境,导游又说到了“蒋该死”一词,并解释说因“介”字在湖南话中读作“盖”,所以毛泽东称“蒋介石”为“蒋盖石”,北方人就将其谐音为“蒋该死”了。这种解释并不确切,“介”是入声字,江南方音大多将其读作“盖”,例如“黄洋界”,当地人就称其为“黄洋盖”。再有,先前翻阅《曾宪梓传》,看到其代表性的广告词“金利来,男人的世界”,作者评价说“合辙押韵,朗朗上口”,曾宪梓也为此而内心窃喜。起初也曾迷惑不解,掩卷沉思,经过联想之后,才得以会心地一笑。就是说,无论出身湖南的毛泽东,黄洋界所处的江西,还是广东的曾宪梓,都是把“介(界)”读作“盖”的,这与现今的京剧道白仍旧把“白”读作“驳”,把“黑”念成“赫”,如出一辙。
  当晚,一行人住宿宁波,初次到宁波,印象最深的不是奉化江、姚江、甬江三条大江汇聚宁波市区奔腾入海,也不是《长江七号》的外景拍摄地天一广场,而是酒店旁巨幅广告牌上的四个大字:“唐弢故里”。唐弢,是我心仪已久的作家、学者,我的藏书里,就有他的散文集《落帆集》。他还是著名的鲁迅研究家和现代文学史家。可以说,能够走近鲁迅,就是因了唐弢,在唐弢的笔下,我不仅熟知了鲁镇的风土民情,也领略了绍兴师爷的刁钻与尖刻。同样,也恰恰是通过鲁迅,我了解了唐弢,在上世纪的后半叶,作为大学教材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还只有两个版本,其中的一部就是唐弢主编的。而今来到唐弢故里,我对绍兴的向往之情更加迫切了。
  二、普陀,“海上有仙山”之误
  普陀山是舟山群岛中的一座不足十三平方公里的岛屿,与五台山、九华山、峨眉山并称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对于笃信佛教的我和妻子来说,能到普陀山参拜观世音菩萨,是此行的最大愿望之一。可又意外地发现,白居易《长恨歌》中“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诗句,竟被当地人和网络说成写的就是普陀山,这种说法实在有些牵强。须知,原诗在这一句的开头还有“忽闻”二字。此外,从《长恨歌》的内容看,如果说诗的前部分描摹杨玉环的美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以及李隆基对她的专宠,“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属于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话,那么行文至此,已经转入纯浪漫的幻想与虚构,并在此基础上导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千古名句的。可见,“海上有仙山”一句,也是诗人虚构而来。
  “涧草岩花多瑞气,石林水府隔尘寰”,此句出自元代名画家赵孟頫的《游普陀》。“洛伽山浸海波中,大士西来彼岸通。不是世人迷苦海,肯教说法到天东”,是明朝抗倭英雄宋应昌《寄题补陀》中的诗句。普陀山以其神奇、神圣、神秘引得天下人为之吟诗作赋,但作为皇家寺院之一的普济禅寺,却只为世人留下了“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八个字的皇帝严令,表现了古人对观音及佛教的敬畏,也使得普济寺始终香火繁盛。归途中,在朱家尖码头,就看见有个中年男子,一步一步地磕着“等身头”,朝普陀山方向迤逦而行。其虔敬态,令人为之动容。
  三、温州,雁荡山之“奇”
  宋代科学家沈括《梦溪笔谈》称雁荡山“天下奇秀”,明代地理学家徐宏祖《徐霞客游记》亦盛赞雁荡山“天下奇观”,就连清代的散文家方苞也暗自称奇,“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在此,奇,成了先哲们的共识。而当你站在“壁立千仞”的天柱峰下,暗诵北宋诗人王十朋的诗句,“女蜗石烂苦为修,四海咸怀杞国忧。谁识山中真柱石,擎天功业胜伊周”,眼前赫然是赖少其朴挫奇崛,遒劲浑厚的隶书:“天不塌,赖以拄其间”,就会觉得这个“奇”字概括得多么精妙!雁荡山的诱人之处不只是奇,还在于她的秀美,六月上旬,梅雨还没到来,山中的水量还不很大,远远望去,大龙湫如一条纯洁耀眼的银链儿,从峰顶飘然而下,缥缈在灰褐色的崚嶒山石间,飘落在刚刚水洗过的繁花翠柳丛中。绵花糖似的云朵在空中悠闲地浮游,遮住了刺眼的日光,静静地伫立在灵岩峰下,稍不小心,就会觉得自己忽然成了钱松喦、李可染,甚或干脆就是张大千。
  四、淳安,千岛湖之美
  惭愧得很,在游历千岛湖之前,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美丽的所在,但我对其原有的区域名称:淳安,还算是熟知的。我对淳安的了解,也绝非仅仅是因了海瑞,更主要的渠道是来自古诗文,确切地说是源于与淳安相毗邻的新安江和富春江。“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这是李白的诗句,其中的“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既说江水清澈见底,又写了景色扣人心弦,令后人咏之叹之,无法忘怀。至于富春江,我是从两个道士的笔下了解到的,元朝全真派道士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想必大家也都不会陌生;而“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南朝道士吴均《与朱元思书》中的这段文字,充溢着诗情画意,曾入选全日制语文教材,读过中学的人,又有谁没背诵过呢?
  580平方公里的千岛湖实在很美丽,正可谓“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而其色彩却又绚丽多姿,游船行驶在湖光山色里,宛如给碧蓝平滑的锦缎镶嵌了一道道银色的花纹,鱼儿在新犁出的浪花间悠闲游弋,鸥鸟在船尾竞相追逐鸣叫,深情款款地问候着远来的客人。一望无际的海天空蒙中,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风姿绰约,错落有致,或悠然自得地傲然挺立,或卓尔不群地翘首顾盼。远看小岛葱茏蓊郁,绿柳生烟,近观则又乱红飞度,生机勃然。这是典型的江南景色——有岛就有树,有树就有花,有花自然引来了蝶飞蜂舞,游人如织。
  婺州是淳安的古称之一,曾是宋代思想家朱熹的故乡(一说是在江西婺源),提起朱熹,自然会联想到他的著名诗句“天光云影共徘徊”。用“天光云影共徘徊”来形容梅雨到来之前的千岛湖,真是再恰切不过了。婺州因朱熹而著名,淳安又因海瑞而名闻天下,说到海瑞,经历过十年文革的人,大抵都会想到吴晗,想到这位著名的明史专家,曾经的北京市副市长,正是由于他的京剧《海瑞罢官》,才使得海瑞的清官形象在历史的尘烟迷雾中脱颖而出,即使在物欲横流的今天,依旧熠熠生辉。
  据说,在不久的将来,出于旅游的需要,淳安将正式更名为千岛湖,沿袭的是当年改大庸为张家界的路子。今天的中国人,差不多都知道有个张家界,很好玩,但有几人还记得“大庸市”,那个被废弃了的地名呢?伫立于海瑞祠前,我不知道该为新生的千岛湖欢欣,还是该为即将消逝了的淳安惆怅,但愿随着时光的流逝,朱熹和海瑞不被国人淡忘,守住民族文化与道德的最后底线,这应该不算是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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