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太平
早就想说说余德泉教授。题目想了好几个,都没有中意的,就是因为其学富、艺高、德馨,很难有一个准确到位的标题总括这一切。由于总觉得力不从心,生怕挂一漏万,于是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动笔。最近转而一想,写不到位,讲讲我熟悉的那些地方也可以吧?于 是心里轻松了许多,话也有了。下面就先从余教授的历程说起。
出身清苦不失青云之志
余教授在2000年填了一首词,名叫《江城子·六十初度》。词曰:
孩提岁月忍煎熬。屋无茅,腹空号。励志晨昏,沟壑自为桥。不向邯郸寻梦枕,三场试,到京郊。 十年劫火在难逃。慰穷聊,借书抄。古帙新文,检读到今朝。荒拓山原披路径,行万里,夜焚膏。
这首词概括了余教授走过的历程,也可以看出余教授的精神和学养。
1941年古历九月,余教授出生在四川省叙永县(其时属古蔺县)敦梓场的一个贫民家里。由于没有土地,生活没有保障,有时连一顿稀饭也吃不上。夏天刮大风,房顶上盖的稻草被刮走,天又下大雨,一家人除了拿盆拿桶去接漏水而外,就挤在一个角落里,希望雨赶快停下来,其凄苦一点也不亚于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所写的状况。土改下乡,小小年纪,一边读书,一边还要种田。1954年考上初中,身上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别人给点旧衣服,就改小来穿。每年开学从家里到县城上学,放假从学校回家,全程一百二十多里,都是打着赤脚,至多穿双草鞋,一天走到,还要担着简单的行李。等到达目的地,脚上往往打了许多血泡,甚至流着血。1959年到泸州市参加全专区毕业统考,由于没有钱买汽车票,二百多里路程,也是这样走到的。清苦和贫穷没有伤害到他,反而使他坚强起来,使他去更广阔天地翱翔的青云之志越发远大。也由于有这些经历,余教授从小就知道什么叫做甘苦。多年来,人们都说余教授总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遇到困难也百折不回,这与他懂得甘苦是分不开的。1960年,余教授在叙永读完了高中,随即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汉语专业,1965年毕业。分到长沙地区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现执教于中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先后主讲过《古代汉语》、《古代文学》、《汉字与书法》与《逻辑学》等课程。在我国高校首开《对联学》课已十三年,选修此课的学生达一千五百余人。在学校和社会的职务有中南大学楹联研究所所长,湖南省第八届政协委员,湖南省文史馆员,民盟湖南省委文化艺术委员会主任,湖南省楹联家协会主席和《对联学刊》主编等。余教授是一位有多方面造诣的学者,在古汉语、对联学和书法三方面造诣尤深。除了理论研究以外,他创作的对联、诗词和书法作品都堪称上乘的艺术品。
功底深厚的古汉语学者
中学阶段,余教授一直主持学校的宣传工作。由于爱好文学与写作,曾在校刊以及县市报刊上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通讯一类的作品,但稿子没有留下来。高中毕业前夕,还写过一首《毕业歌》,当时毕业班全体同学在毕业晚会上进行了演唱。在北大读书期间,学习非常刻苦。他记住了爱因斯坦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成就的大小,取决于他对业余时间的利用程度。”课余他几乎都用在读书上了,直到今天还是一年四季都无所谓节假日。他大量阅读古今中外的文学特别是我国古典文学作品,又得到以王力先生为代表的一大批名师的教导,在文字、音韵、训诂诸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大学毕业后,分到长沙一所中学任教。文化革命开始后,他也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坚信:“只要我自己不打倒自己,别人打不倒我。”三年以后,他开始从迷茫中清醒过来,觉得这场革命不是他能搞的,于是又到处找书读,诗词、历史,地理,天文,物理,生物,自然辩证法,名人传记,等等,找到什么就读什么,并利用人们打牌下棋的时间一门一门整理大学学过的课程,可惜整理的资料,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只留下一门《逻辑学》了。周围有些人对他的行动颇为不解,他怕招来麻烦,只好用列宁的一句话来回答:“共产主义是不能建立在文盲的基础上的。”1972年余教授便开始研究和写作。首先当然是研究和写作与传统语言学有关的东西。1874年写出《词义辨析》约20万字,出了油印本。1980年又写出《语文四品》一书,十六万字,出了铅印本。两书都是为给当时的教师作参考资料而编写的。1988年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部论著《笑话里外观》。1993年在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古汉语同义虚词类释》。评论谓此书“堪称我国古汉语虚词的一个‘纂诂’”,获北京大学王力语言学奖正式提名。
二十多年来,余教授对汉语的学习和研究,从来没有中断过,只是其研究逐渐由正统转向边沿而已。可以这么说,余教授对笑话、对联和书法的研究,都是其汉语研究的延伸,也是在其深厚的汉语修养的基础上进行的。中国音韵学会会长、北大中文系教授唐作藩先生在《对联格律 对联谱》的序言中说:“德泉同志…六十年代初考入北大中文系攻读汉语专业本科。他是班里个子不高,年纪最轻的一个同学,但聪颖好学,成绩突出,当年教过这个班的教师大都至今还有深刻的印象。”又说:“德泉同志的基本功,还是在语言学和古代汉语方面。前几年完成的七十一万字的《古汉语同义虚词类释》足见其专业功底的扎实。”唐先生说的这些话,道出了余教授在在专业方面的造诣。据余教授当年班上的同学说,1964年,为了写一篇研究《说文》省形字的论文,他竟然将《说文》中九千多个篆字连同重文近一万一千字,全部默写下来;为了学好英语,他连历史和逻辑都用英语作课堂记录,一时不知道的词语,就用汉字代替,课后再查。可惜他的数十本课堂笔记和读书笔记都在文革初期烧掉了。但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余教授当年下了何等的功夫!在文革期间,他不仅读完了《毛泽东选集》1-5卷,重读了《鲁迅全集》等,而且是从历史背景、思想内容、文章结构、修辞技巧、掌故运用、逻辑安排等多方面去读的。尽管他并没有评上过一次所谓“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但是当年有几个“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能像余教授读得这样全面、这样深入?余教授说,毛主席和鲁迅先生都是我国一代文宗,不管他们的著作内容今天人们有怎样的看法,对他在思想和语言上的陶冶,都是非常巨大的。在大学期间,他对文字和音韵特别感兴趣,读了不少的专著,八十年代,他又系统地研读了我国历代古汉语虚词典籍和王力、杨树达等先生的诸多著作,以及台湾李孝定编著的《甲骨文字集释》和香港周法高编著的《金文诂林》,这后两部都是数千页的煌煌巨著,为他其时和后来的教学与研究奠定了更加雄厚的基础。
对联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
余教授作研究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专门选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来做。因此,他每前进一步,都是一个开拓,都是一个前沿。《古汉语同义虚词类释》专就意思相同的虚词义项进行研究,这个工作前人就没有做过,当代人也没有做过。全面系统的《章草大典》,古往今来也没有人编纂过。但是要以开拓性的贡献而言,相形之下,余教授在对联方面的贡献最为巨大,也最为突出,是我国对联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
余教授从小就与对联结下了不解之缘。平生所背的第一部书,就是《声律启蒙》。清代梁章钜的《楹联丛话》使其对对联的认识开始深化。当时没有写作品,但对对联的兴趣与日俱增。1969年,他被从牛棚中“解放”到了乡下一所很小的中学去教书。那时每个单位的大门上几乎都要写上林彪的一条语录:“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由于都是一边写一句,看起来很像对联。一天他听到两个人谈话。一个说:“林副主席这副对联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边多两个字。”另一个说:“林副主席如果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毛主席怎么会选他做接班人?”对话虽然可笑,但余教授由此萌发了一定要好好研究对联的念头。1979年底,他写出了《对联的艺术》一文,六千多字,《长沙晚报》立即连载,这对余教授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尔后他发现对联这一领域还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理论研究更是一个空白。从此对对联的研究就成了他的一个主要目标。为了把对联这个学科建立起来,他已为之奋斗了二十余年。
1987年他游览四川眉山县三苏祠,1990年应朋友之约写了这样一副对联:“万斛涌泉何择地,平生快意独为文。”此联虽是写苏轼的,我认为也是写他自己。八十年代初他开始到处搜集对联资料,并以两年的时间对六千多副对联作了研读与考释。为了弄清一些地方性的人物和掌故,有时一天发出的信件多达三十余封。为了弄清武昌黄鹤楼的一个典故,他请教过的学者就达二十多人。由于厚积薄发,加上“平生快意独为文”,写起东西来,真给人以“万斛涌泉何择地”的感觉。1983年他与人合作在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奇联妙对故事》。1985年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对联纵横谈》,此书影响巨大,楹联界认为“(此书)是我国楹联科学的一部奠基之作”。《南方日报》评论说:“自清道光年间梁章钜撰《楹联丛话》及其子梁恭辰撰《楹联四话》之后,许多联书相继问世,但就对联研究的科学性、系统性、可读性而言,当推此书为‘嚆矢’”。此书一次就印行十万多册,当今国内不少楹联爱好者乃至一些楹联组织的负责人都是从读这本书走上楹联创作道路的,他们至今还尊称余教授为“我的启蒙老师”。1986年在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国长联三百三》,此书被称为“中国长联选注之最”,获“1987滇版优秀图书奖”。1993年参编的一部《中国古今对联大观》在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余教授占了很大的篇幅。1995年在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天下名联》。1997年在长沙岳麓书社出版了《对联格律 对联谱》,此书首次总结出了作为我国对联格律核心的传统声律规则——马蹄韵,并编制出了我国第一个对联谱,在国内引起强烈反响。1998年的南岳全国楹联学术研讨会以及此后的评论文章,都肯定此书“揭示了对联与其他文学形式特别是与诗词曲的质的区别”,“使我国对联的创作真正有章可循”,“实补学术界之一大空白”,是楹联方面“一部划时代的著作”,“在楹联界有振聋发聩的作用”,“是一个开拓性的成果”,“一座高大的里程碑”,“是对对联学理论的拓新和对对联事业的发展所作出的重大贡献”,“它对我国楹联事业的又一次大繁荣,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中国韵文学会会长、湘潭大学教授羊春秋先生在给岳麓书社的信中,建议有关方面“给此书以重奖”。 1998年在湖南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对联通》。此书是在《对联纵横谈》的基础上又经过了十年的研究和积累写成的,比《对联纵横谈》更加全面、系统和科学。评论称此书为“通往对联殿堂的向导”。 1998年在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古今绝妙对联汇赏》。此书是与夫人孟成英老师共同写成的。评论称此书“堪称我国楹联艺术的博物馆”。此书与《对联通》均已被多次盗版。2003年,在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了《古今茶文化对联观止》,此书是将散见于古今上百部书中的有关咏茶和与茶相关的对联搜集整理,去粗取精而成,是迄今为止我国最全面、最完整、质量最高的一部茶文化对联著作。几乎同时,余教授又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得月斋联稿》。此书是他四十年来,特别是近二十年来在对联和诗词曲方面的创作积累,是余教授又一个方面的展现。从此书可以看出,余教授不仅在对联理论方面卓有建树,在对联和诗词创作方面也有大家之风。二十年多来,余教授还发表了一批在楹联界颇有影响的论文, 2004年将集为《余德泉对联文稿》出版。2004年,余教授亲自编写的我国第一套对联系列教材《精品对联诵读》、《余教授教对联》、《对联通论》和主编的《清代十大名家联》也会出版。
余教授的对联研究,几乎涉及到对联的每一个领域。1998年,他又开辟了非汉字对联的研究,并取得了一批成果。《东巴文对联研究》在 ’99丽江国际东巴文化学术研讨会上宣读,并在《民族艺术》上发表。《彝文对联研究》在 '2000北京大学纪念王力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语言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宣读,并在《彝族文化》上发表。《白语对联研究》在2001年昆明全国楹联学术研讨会上宣读,并在《澳门语言学刊》上发表。《越南对联初探》最近又已完成。此项研究仍然在继续进行中。为了找到当地会写这些对联的人,常常要跑到边远、偏僻的乡村去。有时跑去了,要找的人却已作古,只能空手而返。交通也是一个问题。有些地方由于交通不便,人地生疏,只能边走路边打听。从一地转到另一地,有一次连续坐长途汽车达44个小时。由于过度劳累,有两次病倒在异乡。余教授对非汉字对联的研究其所以如此急迫,是因为他在多次考察的过程中深深感到,由于经济一体化促使少数民族汉化过程的加快,加上老一辈专家不断去世,非汉字对联文化消亡得非常之快,如不赶紧抢救,再过十年八年,有些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这种民族使命感与责任感令人钦敬。
余教授对楹联事业发展的推动,确实是功不可没的。除了学术领域的建树以外,其他方面也处于领先地位。由于他坚持不懈的努力,并得到何继善院士的大力支持和中南大学领导的首肯,1999年,在中南大学成立了我国第一个楹联研究所,并出任所长,在海内外聘请了十多位特约研究员,共同进行楹联研究。2000年,在中南大学主持举办了“楹联文化与楹联学科建设”全国学术研讨会,首先提出楹联研究必须站在学科建设的高度上来进行并以学科建设进行统率。2002年,中南大学招收了我国第一位对联学研究生,余教授担任导师,使对联结束了只在民间的历史而正式步入了高等学府的学术殿堂。年底,余教授应邀访问台湾,与淡江大学签署了共同培养对联学研究生与楹联书法资讯交流协议,并推动淡江大学中文系成立了楹联研究室。归途中再次访问了香港和澳门,并在澳门进行了学术交流。2003年,又开始在全国建立楹联教育基地,并在中国一重五中授了第一块牌。2004年,余教授主编的《对联学刊》在诸多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将争取到全国刊号,公开发行。2003年以来,对联资料库的建设也在不断进行。这一切,都在海内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使对联这两个字变得空前响亮,使中国传统文化这块宝地变得更加繁荣。
成就斐然的书法家
余教授尽管不是专门搞书法的,但他在这方面的成就,使许多专门搞书法的人相形见绌。1995年在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了《简明书法教程》,获长沙市社科成果二等奖。1999年主编《书法通》并在湖南大学出版社出版。2003年一部大十六开本一千六百七十页、重达五公斤的《章草大典》又在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此书是余教授和夫人孟成英老师历时十年编纂而成的,历代章草几乎搜罗殆尽。除了正文而外,还编写了《通用字一览》、《同形字一览》、《近形字一览》、《相同的偏旁不同的写法》、《不同的偏旁相同的写法》、《章法一览》等附件,开创了书法工具书编写的新体例,使书法工具书的编纂达到了新的水平。《章草大典》两万余字的前言,余教授就章草的由来、章草的特点、章草的书家与传帖、章草的类别、章草与今草的关系等等,作了系统的考证和阐述,提出了不少新的很有价值的观点。他提出“若谓章草之‘章’乃由‘章程书’之‘章’而来,恐怕更有道理”的观点,就是其中之一。此书一出,立刻在书法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数十家新闻媒体作了推荐。2003年6月底,湖南省书法家协会和湖南省楹联家协会在长沙联合举办了《章草大典》研讨会,到会的专家学者对此书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湖南《书画家》报更以“填补空白,名著书史”的标题发表了几乎一整版的研讨会记要。中国书法家协会和省市书协的一些领导人与书法爱好者,都认为此书有很强的实用性,有很高的学术价值。何继善院士在为此书作的序言中说:“《章草大典》实属前所未有”,“是广大书法爱好者既难得又必备的工具书”。原湖南省书协主席颜家龙先生说:《章草大典》是一部“极有分量”、“极具学术价值的工具书”,又是一部“章草的简明教材”。省文联副主席、省书协主席何满宗先生说:“《章草大典》的出版有两个重大意义。一是当今的现实作用。可以规范和指导章草的学习与创作,为书坛提供了一部章草的学习研究范本。二是深远的历史意义。其功绩将远远超过书本身的价值。”书画家周宗岱先生甚至说:“以后,研习章草的人,恐怕所有弄书法的人,谁能绕得过这部《章草大典》呢?”书画评论家李季琨先生在研读了《章草大典》前言之后说:“说《前言》于章草有发凡启迪之功,谅不为过。”
余教授长于隶书、行书、章草和楚简,都写到了很高的境界。二十多年来,他写信基本上都用毛笔。行书小手札写得清雅自然,以致得其信者多加以收藏。他的《古今绝妙对联汇赏》一书的手稿,近两千页,凡64万字,也是用毛笔小行书写的,装成了十大本,得以一观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当代书法艺术珍品。他的《章草大典》前言,约两万字,是用章草写的,纯正古雅。湖南省书法创作委员会主任张锡良先生评论说:“其(《前言》书法之)美妙令我激动不已。…非一般书家可望其项背。余先生…在完成(《章草大典》)这部巨著工程的同时,还能省时间如此深刻地研习章草书法且水平之高,格调之不凡,竟臻如此佳境,令人敬佩。”大凡见过这份《前言》手稿的人,都认为锡良先生此说不虚。
余教授书写的对联和其他书法作品多次参加海内外展出,被天津周恩来邓颖超纪念馆、长沙岳麓山、南岳衡山、舜帝陵、青岛寓园、云南会泽、叙永丹山等处刻挂,收藏,并在澳门、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地参加国际文化交流。1997年手书整部《香港基本法》在长沙巡回展出。此件作品共155个条幅,创我国书法屏条最长之记录。2000年11月,又举办了个人楹联书法展。因首次展出了他用8个民族9种文字书写的对联,产生了轰动性效应。
余教授在书法上的造诣已有如此之深,见过其作品的,无不称赞。但他在国内尚不是书法名人,这是很遗憾的。究其原因,用高山松先生的话来说,主要有三:“一是余先生唯实不唯虚,不尚炒作宣传;二是社会流行浮躁,只认头衔不认水准;三是余先生文名卓盛而掩其书名。”这种状况正在得到改变。
文情并茂的联家与诗人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余教授正是这样一个人。在行万里路的过程中,总是一边考察,一边研究,一边创作。请余教授题写作品的人很多,经常逼得他茶余饭后、走路行车都在构思。许多作品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余教授的作品,不管是对联还是诗词,都恪遵规则,熔史切物,富于文采,表现了他广阔的知识领域和高超的语言运用能力。下文随便举一些例子,即可见一班。
先看对联。1987年游览新都桂湖杨慎故居,余教授想到杨慎从云南贬所回新都探亲多次经过他的老家叙永,遂题一联:“议礼谪蛮荒,当年数过吾乡,几回先辈同茶话; 潜心聆殿读,今日重来公府,一样平湖泛桂香。”1994年到敦煌石窟参观,游月牙泉,题联曰:“千里黄沙,一泓兔月; 四时甘露,几阵驼铃。”2000年到北京自然博物馆参观,想到近几十年来整个地球环境破坏很大,人类的生存正在不断受到威胁,写了如下一联:“人类贪婪遍掠,戕草木,灭生灵,吃蛇吃鸟吃青蛙,就差吃蝇蛆蚊血; 自然报复频临,暴沙尘,发洪水,隳田隳土隳百物,渐次隳社稷子孙。”2003年游览东莞虎门销烟池,又题一联:“毒品尽输来,看赫赫大清,羸弱民身衰国力; 灰池咸化去,仰堂堂少穆,英雄正气折西夷。”还有一联题某家汤圆店:“雄心吞日月,醒眼看沉浮。”某小姐结婚,余教授贺之:“两间圆梦屋,一对有情人。”有位同事去世,余教授挽之:“衣裘可共,肺腑能倾,平生唯解尽瘁鞠躬,斯人有疾何无药; 烛泪先枯,蚕丝未绝,临去尚沾风尘雨露,乃树无言自有蹊。”赠朋友的对联,也不乏好作品。有位医生爱好诗词,赠一联云:“拈来百草皆成药,酌罢三杯必有诗。”有位先生因人事历尽苦海,赠联曰:“外界虽无净土,我心自有如来。”长联是最难写的,立意谋篇,贯气用典,遣词造句,要求都非常高,如果缺乏底蕴和功力,一般都不敢问津,而余教授却特别擅长,且落笔不让前贤。前面有些对联已经不短,再看靖州望江楼长联:“百丈楼翥凤摩云,别开生面。迎风送目,尽收古靖风光。对叙水流环,横桥照影,飞山耸翠,青靛连屏,最难忘坡树烟含,岭鸿声继。驭九龙以参五老,崇峰塔而念甘棠。杰构壮渠阳,欲论英雄谁煮酒。 二三子抚今追昔,自有情怀。忆史谈文,共话名州气象。思成王封楚,威远酋蛮,司抚安民,党人喋血,因始得苗和侗睦,菇嫩梅香。欣曲径频化通途,看秘寨时妆新色。邑都兴胜境,笑题壁柱我来斯。”全联结合“古靖名州”的风光史迹,一气哈成,文辞优美,意味深长,句中句脚的平仄安排,完全符合对联的传统声律规则马蹄韵,这不是等闲可以作到的。
余教授创作的诗词曲,虽然没有对联的数量多,同样很精到。一篇《小城故事赋》刚写出来几天,就被长沙诗联书法界争相传诵。赋云:“癸未季冬,风清日暖,予与二三子至小城故事酒店,燕谈契阔。但见椽笔题墙,高朋满座。侃云论月,何唯雅士文人;把盏开怀,畅叙今来古往。邻席或有于觥筹交错之中叹“人生几何”者,气语颓然,是乃不识曹孟德之胸臆也!对厅幽室雅,椅净窗明,肴美蔬鲜,天空海阔,忽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之铭,想此城虽小,故事良多,正花之艳放于前而馨播于远,不亦如刘子之斯言乎?由是作歌曰:‘麓山雄峻兮湘水长,游人各自兮天一方,故事萦心兮思无限,小城更觉兮不可忘。’歌罢怡然,恭诚以祝未来,共二三子浮一大白。”又《五律·题常德鼎城区花岩溪》:“花域陈清景,云林暖复寒,岩冲栖万鹭,舟岭小千山。溪壑开天地,楼台馥芷兰,好风知我意,吹梦到其间。”诗中藏头隔字嵌“花岩溪好”四字。又《七绝·游苏仙岭》:“纵谓签文信口编,依然打卦问苏仙。崖前秦氏无香火,熠熠碑词值几钱!”又《七律·机上看台湾即兴》:“展翅长空方有顷,晴窗东望见瀛端。平畴市井迷烟树,峻岭青葱隐月盘。闪烁明珠恒耀眼,依稀胜景不暇观。神交诸友何颜色,一路思情问雪澜。”又《西江月·贺香港回归》:“枉自缘槐夸大,盾矛未敌洋枪。城盟一订失吾疆,国耻何年敢忘。 几代牺牲奋斗,终于气吐眉扬。鬼旗降落错壶觞,焰火星辰竞亮。”又《耍孩儿(般涉调) 环珠格格》:“离奇世界离奇事,格格环珠爆火。名诗一句教三天,还是巴巴结结全讹。荒唐异想偏生祸,脑袋虽生用不多。竟入了英雄座,实炒出白痴一个,编导胡搓。”
迄今为止,余教授创作的对联作品已有七百多副,诗词曲作品近二百首。但因几经删汰,《得月斋联稿》一书仅收入对联五百多副,诗词曲八十多首。读过此书者,都为余教授的文才所折服。有人不无感慨地说:“由于长期以来对传统文化教育重视不够,而今即使在大学文科教师中,诗联能写到这个程度的,已经为数不多了。”诚哉斯言!
德高望重的谆谆长者
我同余教授相识于1987年的一次书法活动,十几年的交往中总是平淡如水,我知道他是一个有名的专家、学者,他也知道我是一个书法爱好者,仅此而已。真正的相知相交是在2002年,我们共同为楹联事业特别是《对联学刊》的发展,紧紧地团结在一起。他对我这个初入联坛晚辈的关爱、奖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他的举荐下,我做了湖南省楹联家协会的副主席兼秘书长、《对联学刊》编委会的主任。他经常对人说我是个不错的事业家,艺术上也在不断追求新的境界,楹联界应该感谢我。对此,我总是抱着一种清醒:学业上做他的学生,工作上做他的助手,亲情上做他的晚辈。我也常跟我周围的朋友讲:长辈愿意把晚辈捧在手心里,年轻人就很幸运了,人格高尚的长者总是把年轻人放在肩膀上,我特别幸运,余先生把我顶在头顶上。余先生确实是这样的,他不但这样对我,也同样如是对待他人。如今的余教授身边,吸引和集聚着一大批中青年艺术家。我同余教授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朋友们邀我聚会的机会也比较多,一听说我跟余教授在一块,朋友们只要能推掉原有的聚会,总会从长沙的东南西北汇聚到余教授身边。此情此景既令人感动,恐怕又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余教授学蕴深厚,又特别鼓励中青年,愿意同中青年一起进步。他说过一句话:“摆架子是一种幼稚病,真正有修养的人不屑为之。” 因此他从没有所谓教授的清高。中青年跟他在一起,体会到的是他的亲和与慈爱,心悦诚服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腾。
上面这些只说了余教授的一个大概,但道出的却是一个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余教授。余教授的事迹不是一两篇文章可以说得了的,如果朋友们有兴趣的话,就请读读从第一期到现在的《对联学刊》吧,从中还可以对他有更多更具体的了解。如果同他交往,一定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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